琉球墓園：中琉友好交往的見證
作者：劉丹 文/圖
琉球人墓碑
琉球墓群說明碑
明洪武五年（1372年），中國和琉球（今沖繩）建立宗藩關(guān)系，清承明制。雙方交往期間，有大批琉球人來中國從事各種活動，其中一部分或因海難或因疾病不幸亡故。這些琉球人大致可分為三類：一類是使團成員，一類是留學(xué)生，還有一類是漂風(fēng)難民。由于中琉航道艱險，巨浪滔天，再加上當(dāng)時造船和航海條件的限制，他們的遺體無法運回琉球，便只能埋在中國。
對于這些在中國病故的琉球人，朝廷一貫采取厚恤政策。清順治元年（1644年）準(zhǔn)議：“外國貢使，或在途病故，由部具題，令內(nèi)院撰擬祭文，所在布政使司備祭品，遣官致祭一次，仍置墳塋，立石封識。如同來使人，自愿帶回骸骨者聽。若到京病故，給棺木紅緞，遣祠祭司官諭祭，兵部應(yīng)付車馬人夫，其應(yīng)賞等物，仍付同來使臣頒給。若進貢從人在京病故者，給棺木紅綢。在途病故者，聽其自行埋葬?！?/p>
清朝皇帝還時常賜以諭祭御碑，“建于墓左，永為榮光”。王懷楚于清康熙二十二年（1683年）任紫金大夫，隨其舅毛國珍率謝恩使團入京，在返程途中于福州病逝?？滴醯厶仡C旨欽賜祭葬，碑刻“欽賜祭葬琉球國紫金大夫懷楚王公墓，康熙丙寅歲（1686年）孟夏吉旦立”。這是迄今發(fā)現(xiàn)最早的由清朝皇帝賜予琉球使臣的諭祭御碑。
琉球人在華活動范圍十分廣泛，因此琉球人墓也遍布各地，有些地方還形成了不同規(guī)模的墓群。福建福州、北京張家灣、江蘇蘇州和浙江蘭溪等地都發(fā)現(xiàn)了比較集中的琉球墓群。
明中期，福州被指定為中琉交通唯一開放的口岸，成為琉球人來華的第一站和離開的最后一站，同時也是琉球人在華的主要聚居地。由于舟車勞累、水土不服等緣故，不少琉球人不幸病故，他們?nèi)ナ篮蟠蠖鄶?shù)由親友契買山地，安葬在福州。據(jù)載僅在清代，客死福州的琉球人前后有578人。福建官府指定福州南門外的吉祥山、東門外的金雞山和倉山的白泉庵一帶為琉球人墓葬區(qū)。
閩江口入海處的閩安鎮(zhèn)，為琉球人來華的第一站，目前那里有一座占地2000多平方米的琉球墓群，葬有260多人。此外，連江縣海筱埕鎮(zhèn)和平潭蘇澳鎮(zhèn)也有不同規(guī)模的琉球墓。位于福建師范大學(xué)倉山校區(qū)后白泉庵的琉球墓園，為目前中國保存最多、最完整的琉球墓群之一，1986年正式圍墻建成陵園，占地面積3120平方米。
琉球墓園內(nèi)原有7座琉球墓，1987年從福建省郵電學(xué)校操場附近遷入2座，2006年從白泉庵附近遷入1座，現(xiàn)存共計10座。墓園入口處東側(cè)集中安放了6塊墓碑，西側(cè)并排有3座墓，其中一塊“康熙五十七年（1718年）”的墓碑在全園中年代最為久遠。墓園正面即北側(cè)并排有6座墓，其中一塊“道光十六年（1836年）”的墓碑年代最近。墓園正中有1座四角亭和1個香爐，香爐上刻有“琉球墓園”四個大字，旁有1塊“琉球墓群”說明碑。
琉球墓多為單冢，形狀大體上與明清時期福建通行的龜甲墓相同，由供案、碑牌、側(cè)屏、寶頂、山墻等5部分組成，遠看宛如一張“太師椅”。碑牌書漢文，碑額橫刻“琉球國”三個大字，碑面豎刻死者姓名、官職、住址、生卒年月及墓地尺寸等。
琉球人的姓名包括童名、家名、爵號、名乘、唐名。童名是琉球人本來的姓名，也是平民百姓使用的名字。家名即家號，來自領(lǐng)地或祖先的領(lǐng)地名。爵號是士族身份的標(biāo)識，出現(xiàn)在墓碑上較多的有“親云上”“里之子親云上”“筑登之親云上”“筑登之”等。名乘只有在正式場合才使用，是男子二十歲成人時取的名字。名乘以二字組成，前一個字猶如中國家族姓氏中的字輩排列，固定不變。受中國文化的影響，特別是中琉封貢貿(mào)易體系逐漸形成后，琉球人開始使用唐名。此外，記載墓主辭世時間時使用了中國年號，也反映琉球人深受中國文化的影響。
安葬在琉球墓園里的有進貢正使、副使、擔(dān)任朝貢翻譯業(yè)務(wù)的通事、進行封貢貿(mào)易的商人、進貢船船主、水手、留學(xué)生和漂流到福州的琉球難民等。比如一墓碑上刻有：“琉球國，道光十六年丙申十一月十八日卒，小唐船脅五主，夏姓新垣筑登之諱善述，墓地長二丈四尺，橫一丈二尺?！逼渲?，“小唐船脅五主”是官職，“新垣”是家名，“筑登之”是爵號，唐名為“夏善述”。碑文大意可解讀為：“琉球國人，來華時任小唐船脅五主一職，領(lǐng)地或祖先的領(lǐng)地名叫新垣，生前所獲的最高爵號為筑登之，唐名叫夏善述。死于道光十六年（1836年），墓地規(guī)格長二丈四尺，橫一丈二尺?！?/p>
琉球墓園里還有一座琉球國王府財政官向維藩的墓。墓碑上刻：“琉球國，康熙五十七年歲次戊戌，才庫官源河親云上向公諱維藩墓，子頁求旬吉旦立?！贝四沟闹魅藶樵春映?，“才庫官”是他在琉球國王府所任的官職名，“源河”是家名，唐名為“向維藩”，“親云上”是爵號。清乾隆五十六年（1717年），源河朝忠受琉球王之命來福建接貢，途中不幸染疾，翌年病死榕城，被安葬于市郊的倉山附近。
源河的后裔曾多次來閩尋其墓葬都無果而終。2006年8月，時年65歲的源河朝德帶領(lǐng)親族再次來福州尋找，依然杳無音信。準(zhǔn)備放棄之際，卻無意間在荒野蔓草中發(fā)現(xiàn)了源河朝忠的墓碑。應(yīng)其家人之請，福州市將荒野里的源河朝忠之墓遷到白泉庵的琉球墓群里。
福州的琉球墓園可謂是福州和沖繩友好往來的見證，具有極高的文物價值，也已成為沖繩人來福州必去的祭奠和參觀之處。
《福建日報》（2023年4月18日 第12版：理論周刊·文史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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